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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情相》2

     壹

        大批的商队在黄昏时分进入了沙漠。

        太阳还未完全落下，像是下一刻就要与沙漠相接。人们坐在骆驼上，一抬手仿佛就能够到太阳。被太阳炙烤过的沙子蒸发出一阵阵热气，热的叫人恨不能把衣服脱光。但这沙漠里黄砂飞扬，飞沙随时都可能钻入人的口中，眼中，没有人敢摘下防沙的头巾面纱，大家只能不说话，尽量保持体力，抵抗夜晚到来前的最后一波热浪。

         载着人的骆驼成排地走过沙丘，走过沙谷，驼满干粮清水的骆驼也紧随其后，一时间，沙漠里只余狂风肆虐间杂着驼铃叮当作响的声音，叫人觉得寂寥空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白帝和罗睺计都此时就在商队中间，二人之体并不惧风沙，但也许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，也许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滋味，他二人此刻也同商队老板一样带了头巾遮脸，只露一双眼睛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罗睺计都看着前面仿佛换了个人的白帝感觉很复杂：他骑骆驼的姿势实在算不上好看；不用法术护体，昔日总是不染一尘的白袍也早就沾满了黄沙，与沙漠中其他商人没什么不同。计都想到最初与白帝相交皆因感念他的高洁风雅，即使之后做下算计朋友这种为他不齿的事，白帝在他眼中也依然是无欲无求的高贵的天神模样。如今白帝竟甘愿与市侩凡人一般装束，着实令他意外。白帝却不知道计都在想什么，此刻他骑在骆驼上，正悠然地欣赏沙漠落日之景，顺便时不时观察一下与他们同行的商队老板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老板叫做丁翎，是个与别的淘金者很不一样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丁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，身材也不算高大，却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极好的沙漠向导。这不只是因为他有着丰富的物资，却没有招募更多的伙计；更是因为他没有其他淘金者眼里对宝物的好奇与期待，丁翎的眼中没有任何贪欲，他不像是个来沙漠淘金的人，倒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。与别人漫无目的的寻宝不同，丁翎仿佛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目的地，虽然他从未说过这件事，甚至他也许还不知道要找的那个地方在哪，但他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。丁翎的眼里充满不惧生死的坚定。一个人来到沙漠既不为求财，也不惧生死，那么他一定有非去不可的地方，有着非完成不可的事情。——也许做完这件事，丁翎就能够解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其实白帝大约是知道丁翎要做什么事的，他也大概是知道丁翎要找什么地方的，那地方也正是他要带计都去的第一个地方。不过他也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个地方，所以他选择跟丁翎结伴而行。毕竟在荒凉的沙漠里，一个熟练的老手远比一个神要靠谱的多。

         在太阳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后，骆驼的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。沙漠里的夜晚与极北冰封之地一样寒冷，丁翎生起一把火，把厚实的毡毯裹在身上，胡乱吃了一些干粮，在火堆旁沉沉睡去。——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抓紧一切睡眠的时间，天亮之后，热辣的太阳会让人根本无法闭眼。

      白帝看着眼前抓紧一切机会补充体力的人，张口问向罗睺计都:

       “计都兄知道饥寒交迫是什么滋味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罗睺计都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，答道:

       “你我都是天生修道之人，这些凡人才会有的感觉我怎么会有。若是你这种天生的神若有朝一日可以跟凡人一样可以知冷与热，那才是天大的笑话。我也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计都兄，小弟现在的确不能感知凡间的冷热，可在多年之前，我曾经有一个朋友，她告诉过我一个令神魔不入轮回也可感受凡人乐趣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哼，我竟不知你这样的人还有别的朋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白帝没有在意计都的挖苦，苦笑一下，继续说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比认识计都兄还要久远的事了。只是那个朋友虽然告诉了我这个法子，我却从未用过。那时我修行尚未小成，自然不愿让这些情欲轻易扰乱自己。可如今我看着这些或为财或为欲与沙漠苦苦斗争的凡人们，竟是有些想体味一下他们的感受了”

        罗睺听他此言，不觉皱了皱眉头:

        “天道令神魔比凡人更易修行，却也剥夺了神魔感受自然冷热变化的能力，你一向信奉天道，不会不知道强行改变的结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帝朝他笑了一下，不再多说。

      四周风声呼啸，夹杂着火星迸溅的声音，和商人们的打鼾声，显得整个沙漠比白天更加荒凉。他二人各怀心思，坐的不远不近，仙魔之体不知寒冷为何物，二人的心头却似乎已然感到了一丝大漠带来的孤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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